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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1江月皎皎照傷痕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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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1江月皎皎照傷痕

幽暗的樹叢,清冷的月光,澎湃的濤聲。

小狼在草叢中爬行躥跳,東張西望。

叼著草根,翹著二郎腿,倒臥在大樹下養神的江野,終於忍無可忍地問:“餵,你想變成爬行動物?這姿勢並不好看。”

“噓!別吵。”

“瘋子!又想搞什麽花樣啊?”

“人家想吃蟋蟀。可惡,一只小蟋蟀都找不著,西南的水土太差了。”

“吃、吃蟋蟀?”江野驚訝得口吃了,一摸她額頭,“沒發燒,八成是瘋了。”

小狼憤怒地咬住他一根手指。

“拜托,松口,松開。我已經少了一指。”江野沒好氣地討饒:“一路上何曾虧待過你的五臟廟?你至於吃蟲子羞辱我麽?”

小狼淘氣又兇惡的翠眸中忽然泛上淚光,“老鼠、蚱蜢、蟋蟀,小時候我吃過幾個月呢,吃習慣了其實也算好吃。時隔多年,嗯,我甚至有些回味。生的自然讓人惡心,不過燒熟了就是美味。”

“騙我?!”他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。

“騙你幹嘛?那樣的時光其實也蠻值得回味的。”

“是嗎?那你能不能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?”江野問:“好想知道什麽樣的環境,才能造就你這條狼,可以嗎?”

“你終於承認我是狼了嗎?”

“嗯,說吧。”

小狼想了想道:“小時候在草原上,卷毛叔叔把我和一條狼拴在同一個鐵樁上餵養,天天打罵。不管刮風下雨,還是下雪,也不管是不是盛夏寒冬,他都只準我和那只狼拴在一起,從來不許有任何東西遮擋一下。你知道嗎,我那時最大的心願就是他趕快出個什麽事,死於非命。好在我四歲開始,已經慢慢和那只狼成了朋友,結成互助同盟。在我六歲那年深秋的一個晚上,他又虐待我,被激怒的狼在深夜偷襲咬死,我把那只勇猛的狼放了,自己也離開了那牢獄般的鐵樁。但是我不夠小心,剛剛獲得自由,就和牧民家的小孩們玩火玩出大火災,他們整個秋季牧場幾乎都燒毀了。他們憤怒地綁住我,要燒死我洩恨,幸好我夜裏在那幾個小孩子幫助下,抽空逃離。我漫無目的的東奔西逃,不會打獵,就吃那些捉得到的蟲子活下去。就是在那幾個月裏,我學會了吃螞蚱,蟋蟀,老鼠。生吃很難吃,不過烤熟了就挺香的呢。刺猬我吃不了,它身上都是刺,我被紮得滿手都是血,也殺不死它。草原上的夜裏狼群很多,其他野獸也不在少數,我有點吃不消。就想,也許人們口中所說的中原應該好得多吧?我就流浪到中原去。可是,中原的人還不如草原人厚道,很少有人給我東西吃,只管打罵,或者放狗出來咬人。就算偷搶乞詐也吃不飽,好在……好在兩年後遇上了夏存哥哥,只有他們一家人待我好。”

一口氣講完了草原上的生活情形,小狼嘆口氣,望著月光出神。

“真是很奇異的故事,小狼,你挺會編故事吶。”江野調侃。

然而,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頸上時,那裏有一道三寸多長疤痕,他心裏一震。

她因為四處爬動搜尋螞蚱,而微微散開的衣領,露出一小段鎖骨,那裏,也有斑駁舊傷痕。

夏夫人是天下最知名的神醫之一,夏府又是世襲侯府,百年望族。如果小狼一直在夏府生活,她身上有傷的話,他們肯定能夠治愈,並且清除掉醜陋的疤痕。

可她身上,只是露出那麽一點點肌膚,就讓他發現兩處很刺目的傷痕,那只能說明一點,她幼年受的那些傷太重,太久,他們無能為力,消除不了那些疤痕。

難道,她剛才說的,都是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?

那麽小的孩子,居然就是在那樣慘無人道的摧殘中度過每一天?

他暗暗一驚,猛然起身,一手按住她的肩膀,一手就去解她的衣襟。

”混蛋你幹嘛?!“小狼大吃一驚,狠狠咬向他的手,雙腳也連環踢出,同時就地一滾,躲開數丈距離。

可是,沒有等她躍身而起,江野已經欺身而上,將她壓制在身下,制住她的手腳,解開她衣襟。

小狼臉色煞白的死死瞪著他,正要咬牙自盡,江野及時出聲:“別怕,我只是想看一看你身上的傷痕。”

“有什麽好看的,醜死了。”她拼死掙紮。

不管不顧,強行將她制服,他解開她一半衣襟,只是一眼,就暗暗抽了一口涼氣。

清淺露出一點點的酥胸往上部位,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舊疤痕,抓傷,咬傷,鞭傷,刀傷,灼傷,什麽都有。

真是不敢想象,再往下,又會看到多少觸目驚心的傷疤。

而這些,居然都是她八歲之前,沒有遇到夏存時所留下的。她究竟都遭受過多少不堪回首的磨難?

看著她倔傲又憤怒的眼神,翠眸在夜色裏狠厲如狼,他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裏,嘆道:“小東西,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,再也不讓你受人欺辱。”

“切,我用得著你嗎?再說,非親非故的,我才犯不著多欠一份人情,滾開!”小狼趁他悚然動容,防備稍微松懈時,立即一口咬中他的耳垂,雙腳也惡狠狠的踢中他腹部,翻身掙出他的鉗制,掠到幾丈外的樹上。

他沒有反擊,任由她咬得他耳垂血淋淋,腹部奇痛徹骨,只是無奈的一笑了之:“你這丫頭,真是狼性難改啊,想對你好,都很不容易。”

”哼,誰稀罕你的好心?“她怔了一下:“夏夫人說我狼性難除,不堪造就,你也這麽說我?我真是壞到不可救藥了嗎?”

“沒有,誰說你壞了啊?過來,小狼,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被人好好保護,好好憐惜。”

“切,誰用得著你這花心大少憐惜?”她不屑的哼了一聲。

“我若不花心,恐怕要被那些花癡們糾纏得終日不敢出門。”他苦笑道:“你放心,我決不再對你有任何邪念。只是想,與你結伴同行一程,在同行路上,相互照應一下。”

她楞怔一下,因為她忽然想起另一個男子,她最討厭的一個家夥:死神方曜。

喜歡方曜的女孩子,從來只有一個下場,那就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殺死。

他討厭被女孩子糾纏,一旦發覺誰喜歡他,為了免除麻煩,就直接殺掉了事。

這個敗帝則是來者不拒,故意把自己名聲搞臭,讓各色女子暗自失望,心有所忌,不至於糾纏得太熱乎。

他們都能以自己偏執卻幹脆的法子,杜絕不愛的女子來糾纏,而她的夏存哥哥,卻絕對不會這樣。

他的拒絕,從來都是那麽溫和,不動聲色。他不願意傷對方的自尊心,卻也因為如此,斷不了對方的癡念。

唉,要是他也能這樣處理他和沈鏡心的關系,那麽一切煩惱都會解除了。

可是,這樣的念頭剛剛興起,她就暗罵自己該死。

一直以來,鏡心姐姐對她都是呵護備至,從小就處處忍讓她,遷就她,維護她。

不是姐妹,卻給了她姐妹應有的暖意。

她怎麽可能產生這樣可怕的念頭?她應該遠離夏存哥哥,遠離京師,成全他倆。

自己一身惡習,根本就配不上完美的夏存,只有同樣完美的鏡心姐,才是夏存哥哥的良配。

看著神色迷茫淒涼的小狼,楞楞的望著夜空出神,他心裏莫名的有些酸楚疼惜,柔聲道:“小狼,你過來。”

她從沈思中回過神,低頭審視著他。

他臉上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輕佻和邪魅,此刻的眼神清澈溫柔。

這才是真正的他嗎?或者,這只是表象,那個江家別院中的混蛋才是他的本相?

管他真心假象,與她何幹?她繼續對著夜空發呆。

“小狼,相信我,過來。”他又重申了一次。

良久,她不為所動。

他嘆口氣:“小狼,你已經學不會相信人了嗎?”

“你很煩啊。”她終於無奈的飛落下來,坐在他身邊。

初秋的夜,涼意襲人,尤其此刻江風凜凜,她抱緊膝蓋,蜷縮起身體。他將自己的長衫脫了披在她身上:“小狼,可以再說點你小時候的事情嗎,你脫離那個惡魔之後,怎麽樣了?”

“你為什麽想知道?人家不如意的童年,是不是能激起你高高在上的優越感?”她沒好氣的觀察他的反應,想看出他有何企圖,可是,他的眼神中,毫無惡意,明凈如水。

這種家夥,也配有夏存哥哥那樣純澈的眼神嗎?

“小狼,告訴我吧,我只是想了解你多一點,絕無其它意思。”他想拉住她瘦骨伶伶的小手,她好不猶豫的避開,他也就沒有再勉強,只是重覆自己的請求:“告訴我吧。”

蜷臥在樹下,以手支頤,她打量他好久,終於軟化少許,打消對他的戒備,微微點了下頭:“好吧,告訴你也無妨。”

2輕憐密愛舊時光

2輕憐密愛舊時光

“去中原的一路上並不好過,有時候受傷,有時候生病,忍饑挨餓流浪了兩年,才算到了傳聞中最富庶的京城……還好遇上了夏存哥哥一家人,他們都對我很好……可是我……還抓傷咬傷夏夫人。現在想想,她一直要求我讀書彈琴刺繡,完全是為我好,讓我適應那樣的大家族生活。可我從來提不起興趣,總為這些與她鬥氣。”

江野頗滿不是味地哼一聲,“換作是我江家,也不會對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袖手不管。小狼,如果你小時候遇到的是我,我也會好好對你。”

她只顧沈浸在自己的回憶裏,對他的回應壓根就沒聽進去一個字,她絮絮的只管講自己最念念不忘的一切。

那天的情形,她永遠都記得很清楚。

那幾天的風雪很大,她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,只在極度口渴和饑餓中吃了幾口雪。

因為一連幾天討要不來任何食物,她就偷搶饅頭,結果沒偷成,還被店老板和小二打得皮開肉綻。

暴風雪裏,沒有一個行人肯過問她的生死,都是圍觀過後,便一走了之。

就在她瀕臨昏迷的那一瞬,她看到了一群衣飾很華貴的人走過來,最中央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。

他一身白色華裘,臉上是溫暖清澈笑容,正與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子,邊走邊聊著什麽。

這兩人的衣飾都很素雅,雖然一點都不鮮麗,卻一眼就能看出絕對出自名門世家之後。

他倆身後跟隨的幾個侍從,也都透著逼人貴氣,她直接撇過頭去,準備等死。

從草原到中原這兩年時間的流浪中,小小的她已經深深明白,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,富貴人家最缺少同情心。

豈料,那男孩子發現她後,並沒有如別人那樣嫌惡,命令人擡走扔掉,而是徑直過來,不顧她渾身血汙和泥垢,探了探她的鼻息,就吩咐下人將她抱回府邸。

下人們有些不樂意,嫌棄她太臟,來歷不明,不方便帶回夏府,但經不住他的堅持:“這麽小的一個孩子,我們袖手不管的話,他就死定了。”

那時,他還沒看出來她是個女孩子,實在是她太臟汙太瘦小了,全身幾乎都是細小的骨頭。

那漂亮至極的女孩子也有些遲疑,委婉勸道:“這小孩子好臟啊,叫下人隨便給他找一家醫館,我們付錢,收留他幾天也就是了,何必那麽麻煩帶回夏府?夫人是謹慎的性子,最不喜歡身份不明的人在府中。”

“若連一個孤苦無依的乞兒我都不能相救,學那麽多武功和兵書又有何益?”他臉色有些不悅:“罷了,以後的太學,我也不用去了。還做什麽太子伴讀,恐怕會帶壞太子。”

“怎麽好端端的說這等負氣的話?罷了,那就帶他回府吧。”女孩子無奈妥協。

就因為他的一份堅持,她和那些下人,只好同意她被抱回府中救治。

她被安置在一間閑置的房間裏,夏府百年望族,府中有資深大夫數名,所以立即就有人給她開藥,煎藥,餵藥,餵飯。

到了晚上,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在房間裏睡過覺的她,十分不自在,趁著沒有人註意,忍著傷口的疼痛,偷偷出來尋找合適的睡覺地方。

她習慣了在草原上日日夜夜,與那只狼在一起的日子,習慣了睡覺時抱著狼,現在沒有狼,但是她發現了夏府養著幾條狼狗。

所以她偷偷的靠近狗棚,想和它們待在一起入睡。

可是,她剛一靠近,就被狼狗們群起撲擊。

要不是守夜的護衛們聽到動靜及時飛趕過來,她就得死於狼狗分屍。

他也被驚動了,由伺候起夜的下人們陪著過來查看緣由。

當眾人問清楚她的意圖時,都驚詫莫名,議論紛紛,滿臉的嫌惡,覺得他是天生的賤骨頭,擡舉不起來。

她死裏逃生,驚魂未定,卻還是流連在狗棚附近,遲遲不肯回房。

冰天雪地的,大家都在勸小主人快點回房,他卻遲遲沒有離去,他說:“你去我房間吧,晚上我陪著你,不要再來接近這些狼狗,很危險。”

當時所有人都楞住了,包括被驚動趕來的夏夫人。

盡管她已經被梳洗過,換上幹凈衣服,可是,她只是個半死不活滿身傷疤的流浪兒,根本就不可能和高高在上的世襲小侯爺扯上邊。

何況,他不止是小侯爺,更是小太子身邊最不可或缺的伴讀,是當今皇帝欽點的少將軍。

看起來很溫和秀雅的他,骨子裏卻十分固執有主見,眾人勸不了他,只好由著他拉她去自己的臥房。

她永遠都忘不了,進入他臥室後,他囑咐丫鬟給她找來合適的睡衣換上。

那時,他才知道她原來是個女孩子,也發現她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疤,他撫著那些陳年舊傷痕,竟然疼惜得落淚,將她緊緊抱在懷裏:“你怎麽會有這麽多傷?都有誰欺負過你?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?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受這樣的苦。”

有記憶以來,除了死死折磨她虐待她的卷毛叔叔,和流浪途中處處漠視驅趕辱打她的人,她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肯稍微關心一下她的人。

就從那一刻起,她就打定主意,這一生,她都要黏著他,絕不離開他半步,除非自己死了。

本來他給她指了指外間丫鬟所睡的床,要她和最貼身的那個丫鬟一起睡,她卻只是拽著他的衣袖不放。

沒辦法,他只能答應她和他一起睡。

她像摟著草原上的那只狼一樣,整晚都緊緊蜷縮在他懷裏,抱緊他的腰,一刻都不松開。

那一晚,她睡得出奇安穩,他卻整整失眠一夜。

因為他不習慣身邊多一個人,特別是黏著他黏到就差呼吸都要他代勞地步的人。

不過時日一久,他被迫適應她的依戀後,也離不開她的依偎了,晚上很自然的就摟著她,給她講天文地理古今傳說,哄著她入睡。

白天他要進宮與太子一起讀書習武,晚上才能回來,所以他倆相處的時間,就全部在晚上。

他給她制定了學習計劃,琴棋書畫,經史子集,還有武學醫術。

而她感興趣的,只有各種故事和武功,不愛學習那些淑女們才會愛好的東西,女紅之類,她更是打死都不肯碰一下。

苦苦訓導一年多,他失望的放棄了培養她成為淑女閨秀的計劃,聽憑她按照自己的喜好,只練習一下寫字和武功。

慢慢的適應了夏府的生活,她開始慫恿他天天晚上出去逛街游玩。

白天見不到他,她哪都不想去,只待在他的院落裏,逗弄下各種小寵物,習武練字,等他回來。

她誰也不愛搭理,不願意去接近任何人,只想待在他的小天地裏。

怕她如此孤單悶壞了,他很想讓她打開心扉,走出去,可是她誰都不想親近。

沒有別的法子,讓她走出封閉的世界,所以,她只要說想出去玩,他就想方設法滿足她。

他逐漸發現,她想要的是一個沒有任何拘束,沒有任何羈絆的自由廣闊天地。沒有教條束縛,沒有紅塵俗務,只有他,只有天涯海角,無邊山河。

自幼失去父親,母親夏夫人對他的管束很嚴苛,從來不允許他出去閑玩,更不準許去那些娛樂場合。

可是,他經不住她的哀求和引誘,總是偷偷溜出去玩樂。

每次都被母親發現,每次都是被母親責打得奄奄一息。看到他挨打,她總是心疼得要死,發誓再也不出去玩了,可是,一轉眼她就又忘了自己的誓言,還是央求他不斷的走出夏府,自由玩樂。

他若聽從母親的話,她不開心,整夜失眠;若順從她的心意,陪她游玩,母親又很失望生氣。

那些年月,他就一直處在母親和她的期翼中搖擺,他一直在盡力緩和她和母親的矛盾。然而,她是那個家族的一根刺,也是帝都最知名的一個異數。

3逍遙京師少年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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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那樣的人,根本就不屬於侯門深府,那些禮儀戒規,利益算計,從來就入不了她的心。

平時她忍耐著,一旦覺得氣悶煩亂時,她就會發作。

與他爭執,與他母親爭吵,要麽在他面前賭氣自殘,要麽負氣逗留在府外,隨便棲身什麽場所,就是不回去。

然後,是悔恨改過,可是,骨子裏她改不了散漫不羈,一轉身,她就全部忘掉,故態覆萌。

一次次,一年年,夏夫人已經對她完全失望,只是看在兒子堅持的份上,沒有趕她離開。

每當他苦惱的皺起眉頭,拿她無可奈何時,她也覺得有些愧疚,不好意思,可是,很難改變自己的秉性,她只能讓他一次次失望,誰讓他無限縱容她呢,不管她怎麽樣胡鬧,他都原諒她。

她最開心的日子,是太學院放假的日子,那樣他就不必進宮陪伴小太子,而是陪她出去游玩。

他們最愛去的是京師各大酒樓茶樓,看歌舞,聽評書,品茶吃點心。

她也愛四處閑逛,隨便看什麽玩什麽都好,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,去哪玩都是最開心的事情。

她自幼就不習慣甜膩葷腥的東西,所以府裏那些極其講究的精致奢華飯食極少合她胃口,她只喜好外面小店或者夜市上的東西。

而這些,不方便讓外人知道,免得成為那些王侯大臣家傳揚的笑柄。

她對外面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,去戲班客串武打小生,去茶樓替說書師父講評書,去玉雕大師門上學習雕刻,在街頭替武把式們耍弄刀劍棍棒賣藝賺錢。

泥人、紙扇、雜耍、陶瓷……反正各行各業的奇人名人,幾乎沒有她不認識的,她對什麽都有興趣,都會去嘗試著玩,拜遍了各種師父。

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天賦極佳,不管學什麽,她都很快上手。可是,她特別喜新厭舊,一學會就又離去,轉向新的事物。

一句話,她做任何事情,都只是為了好玩,為了滿足強烈的好奇心。

每次面對一樣新生事物,她都廢寢忘食,日以繼夜的琢磨,他真是服了她那麽旺盛的精力和耐心。

在應該上心的東西上,她毫無興趣,在五花八門的東西上,她比誰都癡迷投入。

不過,不管她喜好什麽,有多麽不正常,他都縱容,陪伴。只要她高興,他願意陪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。

他曾經說過,願意為了看到她舒心的笑顏,陪她隨心所欲。

那些年,夏府的另一個女孩沈鏡心,則是與她完全相反的一個存在。

一開始,他們還是三人行,節假日出去游玩時,鏡心會一起去。

但是隨著時間推移,隨著他對她的寵溺日深,鏡心總是變成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,被他倆無意的忽略掉存在感。

鏡心安靜,心事重,無法融入他們的玩鬧中,也無法忍受他們的忽視,最後終於不再追隨他倆。

夏夫人與沈鏡心的父親沈將軍,師出同門,雖然一個學的是武功和兵法,一個學的是劍術和醫術,但師兄妹間的感情很好,沈將軍就收了他做弟子,悉心教導過一段時間。

而鏡心的哥哥,又是他最好的朋友,志同道合。

當他們父子倆戰死沙場時,沈夫人自殺殉情,留給他們夏府的只有一個囑托,照顧好當時還只有十一歲的鏡心。

風雪中她被他所救時,鏡心進入夏府剛剛一年。

夏夫人和他曾經在沈府的葬禮上鄭重許諾,要好好照顧鏡心,而且,夏夫人還當場承諾,要兒子與鏡心定下婚事。

聽說當時他不願意,可是,經不住母親的喝斥,就默認了。

那些年,他倆肆無忌憚的盡興流連在京師各大休閑場所,所有好玩的好吃的熱鬧去處,都少不了他倆的身影。

他風雅無雙的翩翩風姿和溫潤清華的絕佳氣質,傾倒天下。而她淘氣頑劣的惡名和奇異翠眸絕色姿容,也迷倒了京師所有男子。

不過,鑒於他的身份和他謹慎小心的部署大量人力防範,他倆所到之處,絕不會引起太大轟動。一切都只因為,她喜歡自然隨性的融入各行各業的人群中去尋找樂趣。

她討厭高高在上的感覺,不喜歡侯門深府的氛圍,只愛無拘無束的平民市井生活。

在他倆夜夜流連在京師各處場所玩耍時,鏡心從早到晚,只安安靜靜的陪在夏夫人身邊,修習醫術武學和琴棋書畫,她的刺繡也堪稱京師第一。

不知道有多少紈絝子弟用各種方式追求她,又有多少世家公子不遺餘力的求娶鏡心,可是,都被夏府無聲無息的以自己的權勢悄悄壓下。

當時皇帝還幾次私下微服造訪夏府,與夏夫人商議,想讓鏡心做太子妃,可惜,都被夏夫人和鏡心婉言拒絕。

她不知道太子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,她只知道,自己很討厭那個太子。

那是他倆一起去靜安寺賞梅,她因為餓了想吃住持親手做的素餡小包子,就讓他去討要一些。

就在他離開的那短短時間裏,她無聊的躺在梅樹上,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摘著梅花灑著玩,誰知道樹下就有一個該死的家夥走過。

那家夥落了一頭一身的瓜子殼和梅花,十分抓狂,揚手就是一記狠辣的掌風,把她劈了下來。

她出其不意,但是身手絕不含糊,還沒有落地,就接連發出拳腳毒針,身姿變幻多端,叫那極其自負的家夥好一番手忙腳亂。

不過最終,她還是輸在內力粗淺,氣力不濟上,被他死死摁在雪地上。

那該死的家夥一身明黃色衣服,衣上繡著五龍和十二章紋樣,衣袍下擺的水腳上,繡著海水江崖的圖案,一看就知道,除了東宮太子照霆,還能有誰?

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家夥,但她知道,除了太子,誰敢如此穿戴?

可是,他是太子又怎麽樣?在她的眼中,這世上除了她的夏存哥哥,她誰都不願意放在眼裏。

所以,他惡劣的死死將她壓制在雪地裏,她就咬緊牙關,死不低頭,一直狠狠的回頭瞪著他。

當他的手指撫過她唇時,被她毫不客氣的一口咬住。

若非他身手敏捷趕緊以另一只手扣緊她的下顎,他那可惡的指頭,一定會被她咬掉。

“野丫頭,你知不知道我是誰?”太子憤然問。

“我又不是瞎子,當然看得出你是誰。”她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。

“知道?知道你還不乖乖就範,跪下求饒受死?”

“切,太子了不起啊?想殺你就殺,休想讓我低頭跪你。”

“是嗎,想死?我成全你!”

4一劍穿心逆太子

4一劍穿心逆太子

被他反剪雙手,用膝蓋壓倒在雪地上時間太久,她又倔強的始終扭頭瞪著他,雙臂幾乎被他弄到骨折,漸漸痛到窒息。

她始終不肯說一個討饒的字眼,一向自視太高的他,受不了這挫敗感,一掌拍在她反剪的雙臂上,使她當場骨折。

趁她痛昏過去,他將她翻轉過來,用冰冷的雪塊激醒了她,就想在雪地之中褪盡她的衣裙淩辱。

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可惡狠毒又霸氣的少年,就在殊死反抗無用,絕望要咬舌自盡時,幸好她的夏存哥哥從住持那裏回來。

他和那太子對視良久,一向溫潤如春風的臉上結上一層冰,最終迫於君臣之別,不得已跪下,卻堅決要求太子放過她。

她不知道他和太子從小一起讀書騎射的交情如何,也不知道如此忤逆太子的後果會怎樣,反正在一陣沈默後,照霆太子放過她,鐵青著臉起身離去,臨走時留下一句話:“夏卿,她早晚會是我照霆的人,我這輩子都絕不會放過她。現在她還小,今天我就賣你一個人情,不過,你最好勸她從了我。”

那是她一生中遭遇的第一次真正恐懼,太子算是第一個惹她厭恨的人。那時她十三歲,他十六歲。

?第二次的恐懼是誰?一年後在鱷魚潭想要侮辱她的死神方曜吧?,死神和太子,是她終其一生都不會原諒和願意再見到的家夥。】

從那天開始,他倆再溜出夏府四處游玩時,總會遇上微服出訪的太子,那家夥仗著自己的身份,霸道的橫在他倆中間,並且不放過任何可以調侃戲辱她的機會。

原本最好玩的出游,往往變成最不堪忍受的煎熬。他恪守為臣子的本分,只要太子不是太出格,他就保持沈默。

而她,絕不願意忍受除了他之外任何少年的親近,只要太子敢有絲毫不規矩,她就百無禁忌毫不猶豫的還回去。

可是,她越是如此,他越是不知自重,糾纏得過分。原本冷厲沈默的太子,似乎和她杠上了,一改冷淡性子,對她無所不用其極的廝纏。她越生氣,他越有成就感。

最後,她不敢也不想再踏出夏府半步,就算如此,太子也會找各種理由來府上惹她厭煩。

她就再退一步,日日夜夜待在他的房間不出去,徹底封閉自己。

可是,就算這樣,太子也不知進退,依舊死死糾纏,整天陪著她沈悶的待在房間裏,不言不語,不離去。

她避無可避,又實在無計可施,便當著那太子的面,拔劍狠狠刺入自己胸口。

那一次,雖然經過夏夫人和宮裏特派的十幾名禦醫全力搶救,她也足足在昏迷中度過三個月,然後,有半年下不了床。

九死一生之後,太子再也沒有在她的視野裏出現過,但是,她漸漸感知到,他還是沒有死心,只不過,他不再找她,惹她,而是不動聲色的將夏存哥哥牢牢控制在手心裏。

最常見的做法是,將他羈留在宮裏,有各種各樣的事務,讓他脫不開身。

他能回府的時間和次數,少得可憐,每次相見,都是匆匆,太匆匆,隨便說幾句話,他就又該走了。

從被他收留在身邊開始,她的一切,都是他親自打點,包括衣裙首飾,吃的玩的。

她喜歡每晚窩在他的懷裏,聽著他的聲音入睡,喜歡他為她穿衣,綰發,梳洗,喜歡就著他的手心吃東西。

她喜歡出去玩鬧,累了就讓他背著抱著回來,喜歡和他在一起的任何點點滴滴。

可是現在,因為太子無所不用其極的作梗,他倆越來越難以相見,更不用說像以前那樣朝夕親密無間的相守。

忍受不了消魂蝕骨的思念,她不顧死活的夜闖東宮,想私會他。不料卻被太子的貼身護衛們捉住,不但沒有見到她的夏存哥哥,反而再次落入太子手中。

也許是忌憚她會尋死,他硬上不行,就果斷放了她。但是他冷笑著警告她,他若得不到她,天下人誰也休想得到她,就算是夏存也休想。

於是,她徹底死了再次進宮找夏存哥哥的心。

從那之後,他們可以見面的次數更是了了可數,他幾個月才回府一次,就算是回來,也只匆匆一瞥,就被太子緊急召走。

當又一次半年離別,他是被侍衛們擡回府中的。他傷得極重,箭傷刀傷,幾乎死去。

她問他究竟去了哪裏,是不是帶兵打仗去了,他沒有回答。

那一次,夏夫人找她單獨談了一夜,勸她離開夏府。她說,如果她不離開夏府,不離開他,他遲早會被太子逼死。

她還說,她理想的兒媳是賢淑靜雅的鏡心,她就算待在夏府一生,她也絕不會要兒子納她為妾。

她絕不允許兒子納妾,就像她從來不允許英年早逝的夏侯爺納妾一樣。

納她為妾?她冷笑,就算他想,她也誓死不從!

她小狼的信條裏,只有一生一世一雙人,執一人之手而終老,絕不要一絲一毫委屈和將就。

如果他有半分雜念,她就放手。

所以,沒有等他傷愈,她便悄然離去,從此一人浪跡天涯,再不回頭。

江野聽到這裏,暗暗為小狼的處境心驚,不由問:“小狼,當年的太子,也就是當今聖上照霆帝,政治和軍事手段強硬,少年有為,堪稱一代明君聖主,後宮卻始終沒有一嬪一妃,從來不近女色。你有沒有想過,他是為你才這樣?”

“為我?”小狼不屑的笑道:“我才不稀罕他為我做什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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